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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unday, June 26, 2011

Food For Thought

乡音

应磊

相逢

  直到很久之后我才意识到,我在这座岛上学会了两种英语:English是关于达意,放之四海而皆准;Singlish则是关于抒情,单单关乎一个人与一座岛的近密。

  C教授第一次和我单独聊天的时候是这样开场的:“应,我想了解一点你的背景,你来自哪里……”他略一停顿,“香港?”

  Alamak!我听见心里一声惊呼。“难道我说话有粤语腔?”

  “噢,不是,因为你说英语带着英国口音……”

  “原来如此。”我释然,“可以说,我是从英国人的前殖民地来的——不过,是另一个地方。”

  住在五湖四海的纽约,听惯南腔北调的英语,让人觉得,与特定的语言相比,口音这样东西,是既纤弱又深固,既微妙又直白。学了一种外语,几年不用,遗忘便背叛先前的努力;但纵使少小离家,到鬓角霜白,仍是乡音不改。然而奥妙非止于此。口音如发肤面庞——而不像指纹血型,不像基因——它与生俱来却又可资斧凿,根深蒂固却又富于弹性。它穿越时间凝结成型,却又在时间的风蚀里挥发变化:从不轻易改变却又从不拒绝改变。至少,如果贺知章的故乡只有一个、乡音只有一种,那么我则在自己复调的口音里,听见不止一个故乡的回响。

  在新加坡做记者的时候,别人一看我的面孔,就知道我是外乡人;我要是说我在这岛上都住了十多年啦,对方多半还是将信将疑。最直捷奏效的是开口讲Singlish,三两句方言或马来话,立竿见影,马上缩短距离。在异域跑新闻,写另一个国度的人们的故事,我常常想,若说绝大多数工作我都胜任愉快,那是多亏了Singlish:不是一块用完即丢的“敲门砖”,而是同一屋檐下,我和身边的人们所共享的屋宇和庭院。

  直到很久之后我才意识到,我在这座岛上学会了两种英语:English是关于达意,放之四海而皆准;Singlish则是关于抒情,单单关乎一个人与一座岛的近密。

离开岛国后,已经有七八个月的时间没说过Singlish了。显然,让新加坡人打开话匣子甚至打开心扉的沟通方式,对美国人是完全无效的。有一次我径自冒出一句“no need lah!”,让对方、一个家住新泽西的美国人瞠目结舌。结果很窘,我俩同时语塞。

  自此之后,以往想也不想便直接溜出口的一些音节和语词,有意识或无意识地,渐渐被一种内在的无言的回响所取代。比如lah,leh,lor,huh,hor,meh之类,每每唇际勒马,自动蒸发;肚子饿了,听见暗暗一声makan;在图书馆里mug,边读边叹,so cheem——何止cheem,某些大哲著作非cheemology不能形容,哪怕像我这样kiasu,有时也几欲拍案:Cannot tahan!

  有一些Singlish的说法,或许侥幸的,在英语里找到了对应的表达方式。比如wahlau,大致折合“oh my god”;促急的“For wat?”,只要倒过来、末了拖长音,变成“What for?”,一样可让美国人心领神会。可诸如此类的“跨语际实践”毕竟有限。有一次在校门口的星巴克买咖啡,突然忆起从前组屋楼下的kopitiam,当下体味,从kopi到coffee,岂是语言学上的“语码转换”(code switch)所能概括?

  口音是听觉意义上的身体的延伸,是岁月的烙印,地缘与记忆的回响;它是被透析却又被萃取的人生之旅,铭刻我们的出生地,也记载一生漂泊的历史。刚到纽约的时候,在岛国习以为常的说话习惯,骤然间变成了时空错位的遗骸;然而我知道,这些不曾说出的语词,不再演练的音声,并不就此消失遁形。它们只是暂时喑哑的符码,记忆里休眠的火山。就像每次打回家的电话一接通,我马上开始说起南京话,同样的,当我重新踏上这座岛屿,另一套语码就会全部苏醒。或者,甚至不必身临其境——

  有一天我碰翻了桌上的一大杯水。我和室友的书桌靠在一起,桌上堆着书和笔记。当我手忙脚乱地去抓纸巾时,嘴里蹦出一连串“索——厘!索——厘!”我的室友一愣,旋即莞尔。

  “老实说,”我后来试图自圆其说,“当我说‘I am sorry’的时候,也许我并没有那样不安;可当我说‘索—— 厘!索——厘!’的时候,天哪,那表示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!”